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武乞迈小心翼翼地提醒他:“四太子,我们该上路了。”“令韩常率队先行,我随后赶来。”“这……”“目前只是构筑防御工程,并不会和宋军直接交手,暂无大的战事,叮嘱韩常小心行事即可。”武乞迈忍不住,“四太子,您有甚么事情?”“我出去走走。”武乞迈自然知道他意欲何为,急忙说:“四太子,万万不可。花溶如今已是岳鹏举之妻,你又何必再冒险?更何况……秦大王……”他不敢再说下去,金兀术却淡淡说:“我不过是去看看孩子而已。”“那孩子,终究是南人的血统,只怕养虎为患……”他看四太子的脸色越来越沉,不敢再说下去。四太子对“血统”二字现在是分外的敏感,他连耶律观音的下落都不在意,也不关心,甚至不打听,完全当这个人不存在似的。府邸里的小人都议论纷纷,说四太子何故轻易让那个淫贱的女人离开,至少也得惩罚她一番。可是,只有武乞迈才明白,四太子,那是真正心如死灰,连惩罚她,都觉得多余。惩罚她,都觉得屈辱。现在,唯一能安慰他的,也只得陆文龙这孩子了。武乞迈明白他的心思,就不再劝,只想,四太子难道真是只去看看孩子而已?天气连续放晴,这日一早,岳鹏举提了长枪就要出去打猎。开门,门口放着一只大大的匣子,他打开一看,里面全是上等的灵芝。这些日子,他遍访周边郎中,自己也找来各种医书加以研究,对于灵芝的分辨,已经很有一套心得。匣子里虽不是什么千年的,起码也有两三百年。每次他出去打猎,花溶都要送他到门口,今天见他站在门口好一会儿不走,因为是背对着,一时看不清楚他拿着什么,只柔声说:“鹏举,怎么啦?”他转过身,拿着匣子走进来:“有人送来灵芝。”花溶看看匣子,也有点儿意外。除了皇帝的两次赏赐,定期送灵芝来的便只得秦大王。但他并非这种送法,而是令马苏等送来。这手段,并非秦大王啊。岳鹏举说:“这是谁送来的呢?又是秦大王么?”她也很迷惑:“不是秦大王,还能是谁?”左思右想,自己和岳鹏举亲友无多,而一众部属和朋友,不会有这样的财力也不必隐瞒;除了秦大王,还能有谁?莫非这厮又转性了?“管他呢,先放在一边,估计又是秦大王。”岳鹏举放下匣子,柔声对妻子说:“你先去歇着,我打猎尽早回来。”“嗯,我等你吃晚饭。”正文一家人岳鹏举尚未走出多远,只见张弦带着两名侍卫飞速前来。二人有些意外,张弦一大早何故赶来?张弦一下马,脸色很不好看,匆匆地问:“鹏举,你这是又要出去?”岳鹏举不答反问:“张弦,出了什么事情?”张弦大为气愤:“接获命令,要我们调军去襄阳。”岳鹏举大吃一惊:“为什么?”“据说是朝廷和虏人和谈,金国提出归还两河土地……”归还两河土地?老将宗泽临死都是口呼“过河、过河”,宋国的京城以前就是汴京,现在金人还挟持着二位废帝不还,也有随时拥立傀儡进驻汴京的意思,他们怎会轻易归还两河土地?即便是归还,那宋国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?岳鹏举只问:“这里还留多少兵马?”“只留一千。”一千守护得了甚么?如此撤军,岂不又是门户大开?花溶忽问:“如今朝中主持和谈的大臣是谁?”“听说是秦桧。这厮归宋后,向陛下提出了许多建议,这次的和谈,全由他主持……”果然,金兀术布下的棋子,一步一步在发挥它的效力了。花溶忽然想起自己揭发秦桧的那封信,背心有点冷嗖嗖的。张弦说:“鹏举,你们现在有什么打算?”本来,夫妻俩打算的是情况稍微一稳定就去襄阳,如今,反倒一点也不想去了。岳鹏举看看妻子,才淡淡说:“我们现在这里住下。”张弦有些犹豫,慢吞吞说:“鹏举,你不妨带了嫂夫人一同上路,襄阳大地方,郎中总要多一些,总有人会有办法。”“那里没有森林,也不便于猎兽。张弦,你先回去吧。”张弦无法再劝,怏怏地上马离开了。因为这个事件,夫妻二人原有的好心情被破坏殆尽。岳鹏举提了枪,强笑着安慰妻子:“今天天气不错,我一定打一只老虎回来,给儿子做虎皮靴子。”花溶嫣然一笑:“好啊,拿了虎皮,我给你和儿子,一人做一双虎皮凉靴。”这是风和日丽的一天。连续的晴天,周围树木上的积雪早已融化,温柔的春风仿佛一双充满魔力的手,几乎是几个夜晚下来,光秃秃的土地上便冒出无数的绿色。而那些树木,那些经历了一场春雪的树木,已经换上了一层鹅黄色的新装,摇曳出一种蓬勃之极的生命力。太阳晴好,侍卫拿了一张粗糙的白桦木的宽凳子放在外面的草地上,凳子上铺着一张厚厚的虎皮。花溶坐在凳子上,抬头看看天空,春日的阳光异常柔和,一点也没有刺眼的感觉。午后,正是一天中最暖和的时刻,她仍旧穿得厚厚的,风从脖子上刮过时,仍旧觉得有些凉意。陆文龙在一边跑来跑去,他活泼好动,身上厚厚的花虎皮袄子已经换成了斑斑点点的豹皮夹衣。他有时揪扯青草,有时看树上飞来飞去的鸟儿。有一种翠色的鸟儿,尾巴上拖着两支长长的彩色羽毛,晶莹夺目地在林间飞来飞去,他瞧得有趣,寻思着要如何去捉一只下来。可是,任他如何挥舞着短短的胖胳膊奔来跑去,满头大汗,依旧不得要领,鸟儿依旧停在树梢,吱吱喳喳地歌唱,他无可奈何,叉着手,仰着头,凝望半天,几步跑过来:“妈妈,妈妈……我要一只鸟儿……唱歌的那种……”花溶手里拿着针线,正在将几只薄薄的兔皮缝合,要给儿子做一件夹衣。春天来了,夏天也要来了,不能老穿着虎皮、豹皮之类的。她一针一针地缝,软声说:“鸟儿唱歌多好听呀,捉了就不能唱歌了……”“不,我想它在地上唱歌。”“鸟儿是天上飞的,到了地上,它会哭。”“我会对它很好,它怎会哭?”“因为它看不到自己的阿爹和妈妈了啊……”“唉……”花溶听他似模似样,小大人一般地叹息,扑哧一声笑起来。他煞有介事,“要是阿爹在,就能给我抓了。妈妈,阿爹什么时候回来呀?”“阿爹去猎老虎,天黑之前就会回来的。”孩子抬起头,看太阳:“好久才天黑啊?”“再有几个时辰。”他很是扫兴,自言自语说:“那个凶恶的伯伯就会抓鸟儿……唉,要是他在就好了……”“凶恶的伯伯”自然是秦大王,送他回来的一路上,秦大王都抓各种雀鸟哄他。所以,隔了这么久,他还记得“凶恶的伯伯”。花溶见他眉头纠结着,皱成奇怪的川字,很是少年老成,失笑说:“孩儿,你快快去练习武艺,等你再大一点,武艺再好一点,就能自己上树抓鸟儿啦……”他去拿了自己的长枪跑过来,是两支,都是岳鹏举替他做的,因为他孩童心性,就做两支任他选择,但他两支都喜欢,时常拿起一同舞动。他按照父亲的教导,一招一式地耍练一会儿,花溶见他满头大汗,柔声说:“孩儿,歇息一下啦。”他跑过来,花溶拿出一方帕子放下枪,正好看见前面的草地上停着一只翠绿的鸟儿,就蹑手蹑脚地走过去,小小声说:“妈妈,鸟儿不知道,我悄悄过去抓它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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